仔細想想，我愛跟人接觸，與人聊天，我的個性也算開朗，應該會蠻適合做業務工作的。剛好有個朋友的老闆不久前開了一間行銷公司，做的是銀行放款的推動，透過他的介紹，我就進去了這間公司，這是我的第二份工作。
在那個時候，信用卡、現金卡、預借現金、信用貸款等等正火熱，我們公司是某信合社的外包業務單位，所以我們專門在替這間銀行招攬貸款業務。除了直接往來的客戶之外，我們另一個業務方式，就是去跟所謂的「代辦」公司合作，他們有適合的客戶，就會經過我們協助辦理貸款。
剛開始的幾個月，我真的真的很拼啊，每天騎著摩托車在大街小巷拜訪，勤跑客戶，勤跑通路。老天爺也對我很好，我記得我第一個月在這個公司領的薪水是四萬六千塊，從第二個月開始，就再也沒低於過十萬了。
進公司第三個月還是第四個月，我除了自己跑自己的業務之外，還帶了一個十人團隊，我一個月自己做的收入就差不多有十萬，而團隊帶給我的收入，也大約有十萬。在接下來的這一年之間，平均的月收入就大約是二十萬元。
我那時才二十六歲啊，我已經自己掏腰包，一個月花兩萬五請了專屬我的個人助理。有助理在公司撐著，幫我接電話，幫我處理文件作業，我要做的事情突然變得好輕鬆，一早九點進公司，把業務的案件都看過，然後蓋章送到銀行，大概忙到十一點，我就帶著整組人去吃午餐，經常都是我請客。吃完飯後，業務們就各自去拜訪客戶了。而我呢？我業績這麼多，做得很輕鬆啊，我下午的時間，不是在網咖就是在打撞球，再不就是在打牌賭錢。然後玩到下午五點多再回公司，看看助理今天整理起來的案件情況如何，就下班了。這是多愜意多快樂的生活啊！
還記得這樣的景況，大概持續了一年。在這期間我也交了個女友，很快的就討論到婚嫁，但前提是，她希望我先買房子。買房子有什麼問題！我一個月的收入就有二十萬，那時身上的存款將近兩百萬，買房子輕輕鬆鬆，輕而易舉啊！但是只有兩百萬的頭款，能買什麼樣的房子，我覺得不上不下的。我希望要存到更多的頭期款，才能有更好的選擇。
於是我將身上的錢拿去買股票，開始作各種投資，希望把錢放大。買股票，我又嫌它進展好慢喔！接著我就開始投入風險更高的期貨，期貨選擇權。
寫到這你應該可以想像到，後面的發展應該不會太樂觀了吧。沒錯，我根本看不懂啊，只是把錢當作賭博一樣的押下去。很快的，身上原本的兩百萬都沒了，因為我不懂啊。所以，我又再繼續借錢，再去貸款，再想要翻本。太好了，除了原本的那兩百萬沒了之外，我還負債了三百萬。那年，我才二十七歲。
更剛好的是，所謂的「雙卡效應」發威了，很多人借了現金卡，借了信貸，用了信用卡，結果都還不出來，跳了呆帳。銀行也不是傻瓜，一堆人借錢都不還，他們怎麼還會願意再借呢？所以所有的卡、信貸，同時間都呈現緊縮的狀態，也就是銀行不願意再借錢出去了。
銀行不借錢，那我哪有業績？沒有業績哪有收入？沒有收入哪有錢還債？怎麼跟女朋友交代？所以女朋友也掰了。我才二十七歲，就已經沒存款、沒收入，又負債幾百萬。怎麼辦？
還好有當兵這一段，留下一顆堅毅的心給我。
沒時間悲傷了，原本行銷公司的老闆收了這間公司，回到他的老本行房仲公司。我也跟著他，一起踏入房屋仲介的領域。
房仲這個工作是非常有趣、變化多端的。只要你承得住壓力，你真的真的可以在裡面學到非常多的行銷技巧，增加業務能力。這是一個讓人快速成長的工作，而且有機會可以得到高收入。但是把以上這一句話反過來說，也就是可能會沒收入。
剛開始當房仲的第一年，我很努力認真地跑啊！老天爺也留了幾口飯給我吃，感覺還挺順利的，成交了一些物件，也有些錢可以慢慢的去清償我的債務。但是劇本不會那麼簡單的啦！當然也沒有天天在過年的，我也曾經好幾個月都沒有成交，一點收入都沒有，就靠跟公司支薪水，跟同事朋友借錢，挖東牆補西牆，慢慢的撐，慢慢的撐。
我還記得一個很好笑的畫面。有一個學弟剛進來公司，我帶他去看房子，讓他瞭解現在公司有什麼物件可以銷售。在回公司的路上，他說他餓了，但是身上沒帶錢，而我身上只剩七十五塊。我們就一人吃了一碗滷肉飯。吃完，他竟然還說要喝湯！喝你妹，喝什麼湯！你知道我身上只剩七十五塊嗎？沒有成交，沒有收入，沒有存款，負債兩三百萬，等一會兒還要想著去跟誰借錢！你還喝湯咧！
那時候的壓力真的真的很大，也讓我出現了十二指腸潰瘍，痛慘！白天身體就好好的，一到晚上啊，就是固定時間發作，半夜十二點過了，胃就開始作怪，痛到在床上翻來覆去，滾來滾去，根本沒辦法睡。然後說也奇怪，等到天色微微亮，它又好了。我當時根本不懂是那是十二指腸潰瘍，所以我常常在睡前就一口氣灌了幾大口的伏特加，然後試著讓自己昏睡過去。老實說，我真的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撐過那一段歲月的。
光這個十二指腸潰瘍，我就調整了快三年才慢慢恢復正常。一個慘字。
做了五年之後，感覺沒什麼進展。雖然是撐住了，負債也有在下降，但是下降的速度很慢，一直就在借錢、還錢、沒錢這幾種狀況裡輪迴，所以心裡已經慢慢的萌生轉換跑道的念頭。
我想離開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。仲介這個業務工作的負面操作手法相對是比較多的，有太多奇奇怪怪的花招。你要面對的，不是只有單純的屋主跟買方。你還得對付同業，甚至你還得提防自己的同事。稍有閃失，你的案子可能就成交在別人手上了。也就是你可能好幾萬、幾萬甚至幾十萬的收入飛了。除了業務上會有這種想法跑出來，在生活中，我也變得很容易產生負面想法，不容易信任他人，總覺得隨時有人會害我，想吃掉我的錢，想弄死我。
而這時候我也超過三十歲了。我開始想到，在當仲介的這個環境中，別人下班、休假的時間，就是我上班的時間。我現在孤單一人還可以，但將來如果我結婚了，我可不希望別人享受假日的時候，我卻沒有時間可以陪老婆小孩。
或許有人會說，想要賺錢，想要成功，就必須有所犧牲。可是對我來說，錢賺很多固然是一件重要的事，但如果得犧牲跟家人相處的時間來賺錢的話，這就不是我想要的成功了。
本文節錄自：《院長的處方箋》一書，小黑大叔著，遠流出版。
圖片來源：pixaba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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