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律可以白話一點嗎?這群人正在打破傳統窠臼

「我相信法律是保護懂法律的人。」理著一頭短髮,現為執業律師,也是「法律白話文運動」(下稱「法白」)創辦人暨站長的楊貴智語氣堅定。

今年29歲的他,四年前就讀東吳大學法研所國際法組時,碰上太陽花學運。那時候,各式「懶人包」在網路上流傳,解釋何謂「服貿」(《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》);但他認為,這些資訊不僅片段,脈絡也不完整,找了兩名所上好友,以「服貿科普文」名義發表文章,試圖以一般人能理解的語彙,解釋當時的爭議問題。

太陽花學運後,「覺得這件事滿有趣的,可以繼續做。」楊貴智找了更多學長姐弟妹,將觸角延伸出國際法之外,法白應運而生。

法白以自家網站為平台,所有成員都是兼職,文章上線前,得由總編輯、擅長該領域(如民法、刑法)的資深編輯審稿;主題則多與時事相扣,除了單篇文章,每個月也會規劃大型專題。好比婚姻平權、國民參審、死刑存廢等,法白皆有著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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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條化為易懂文字,300字先拋結論

既然是「法律白話文運動」,要怎麼做,才能讓一般民眾看懂艱澀、拗口的法律名詞?

「一般人不喜歡看法條,所以,我們盡量把法條變成文字。」法白編輯劉珞亦解釋。

除了用字,法白也因應數位閱讀的趨勢,調整文章架構,在前300字就拋出結論,改變法律系學生答題時,逐一鋪陳前提、涵攝事實、適用法條,才得出結論的方式。

「硬」的文章寫多了,成員一時也難以適應。曾與法白合作「冷到法抖」專欄,冷知識平台「每日一冷」主編何昱泓回想,雙方合作初期,一篇文章得花上一小時的時間修改。「寫作的角度還是比較法律人,用比較精確的語言,不是很親民。」

法白資深編輯、東吳大學法律系兼任講師王鼎棫坦言,團隊邊做邊學,以文章在臉書專頁的點讚數、觸及率為依據,表現好的「代表這個白話是相對被接受的,會從中記住這次的know-how。」

只是,法白碰觸的議題,多半有所爭議,面對網路上層出不窮的攻擊性留言,成員又怎麼看待?

法律可以白話一點嗎?這群人正在打破傳統窠臼

讓民眾對法律產生興趣,不怕被質疑

「被罵不是重點,沒人理你才慘。」劉珞亦說,有次寫了美國認定焚燒國旗屬於言論自由的文章,被泛藍社團轉載「把我全家罵了一遍」;半年後,他寫了反年改團體有集會遊行的自由,只是如何認定界線的文章,卻被同批人大肆讚賞,讓他哭笑不得。「有人說我們統派,有人說華獨,有人說台獨,應該都蒐集完了吧。」王鼎棫自嘲。

質疑聲浪,也從同是法律人的律師圈傳來。

「有很多法律人說我們不夠白話,也有很多不屑我們做這樣的事,覺得這有什麼意義?」劉珞亦有些激動。法白編輯、也是實習律師的廖恒藝曾在面試時,遇到律師向她強調:「身為法律人,講話就是要很精確,用很到位的字。」

對此,楊貴智認為,律師寫訴狀、法官擬判決時,當然得用字精確,「這個網站就是要寫給一般人看的,為什麼要那麼堅持?」若能以此先讓民眾產生興趣、初步了解法律,「社會就會差很多。」

法白的努力,確實有了初步成果。

2016年12月,法白發起在四大報頭版購買半版廣告,支持婚姻平權的集資活動,本希望四天募得165萬,沒想到,三小時內就募得300萬。「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品牌獲得信任。」楊貴智說。

也有執業律師的當事人,在看過法白的文章之後,才與律師會談,確實提升雙方的溝通效率。

不僅如此,去年擔任聯合文學出版社總編輯的李進文(現為臺灣商務印書館總編輯),也在那陣子結識法白,主動提案為法白出書,開了一次會,就拍板定案。籌備半年的著作《江湖在走,法律要懂》自去年11月出版至今,銷量已突破5000本。「他們非常熱血,不是從現實面(稿費多寡)去考慮,而是從理想中(推廣法律科普化)著手。」李進文對法白很是讚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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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民不信任司法,無法親近是最大原因

四年多來,法白從最初的三人,成長至23名成員。楊貴智也從研究生成為律師,即使身分轉換,讓更多民眾了解、親近法律的初衷,始終未變。「現在人民不信任司法,最大原因就是沒辦法親近它。」

目前,法白約有2/3讀者是一般民眾,臉書專頁有6.8萬名粉絲,能見度日益提升,就連教科書出版社南一書局,也找上法白,參與編寫高中公民課的教師手冊;今年6月,法白也與網路媒體《報導者》合作,推出華航罷工二週年專題。「現在依然覺得他們執行力、企圖心很高。他們在網路媒體的曝光率、寫專欄(的速度)其實是很快的。」李進文觀察。

法白現階段靠稿費、粉絲訂閱的費用做為收入,仍未找到長期獲利來源,支撐網站營運,然而,楊貴智從未後悔。「法律是所有人都要用的東西,大家都要有一定程度的(法律知識)水準,才是法治社會。」楊貴智的這項目標,短時間內或許無法實現,但可以確定的是,他們正默默為社會帶來一些改變,當民眾懂法律,也就能被法律保護。

法律白話文運動 成立時間:2014年 創辦人暨站長:楊貴智 團隊成員:23人(包含執業律師、大學講師、研究生等) 著作:《江湖在走,法律要懂》  合作對象:《1號課堂》《報導者》《每日一冷》《南一書局》《自由評論網》《鳴人堂》等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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